颂秋歌

【短篇柳九】一梦红尘

连秋神尊柳清歌×熙柳神尊沈清秋

    魔宫地牢暗无天日，沈清秋也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，不过可以庆幸的是，沈清秋感应到了自己大限已到。

    终于可以不用看见那个小畜生了……沈清秋迷迷糊糊地想着。

    亡者须归九幽地府，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，可沈清秋却发觉自己的灵魂在缓缓的上升，周身包裹着暖洋洋的气流，伴随着一些陌生的记忆。

    “熙柳，差不多该醒了吧。”

    沈清秋耳边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，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情愫。

    “连秋……”

    微弱的声音却顿时让柳清歌一个激灵。

    “熙柳，你醒了。”柳清歌喜不自胜，自从三月前沈清秋神魂回归成功晋升神尊之后便一直在昏睡，找了无数仙医都说没有问题，可急煞柳清歌了。

    沈清秋睁开眼便是柳清歌那昳丽的容貌，不似在苍穹山派时的冷傲，倒是柔和了许多。

    沈清秋伸出手臂，不消多说，柳清歌便了然地扶起沈清秋，让他靠着自己，随后端起身侧温热的蜜露喂给沈清秋。

    蜜露乃百花宫的小神们调制的修养神魂之物，原本蜜露对柳清歌和沈清秋是无用的，可沈清秋此时堪堪神魂归位，这百花宫宫主亲自调的蜜露对现在的沈清秋来说正是适用。

    整整一盏蜜露灌下，沈清秋才略舒适了些，方打量起了殿内，清一色的竹制桌椅中夹杂了些白色玉石雕刻的小玩意儿。

    还是印象中的连理宫。

    沈清秋晃神间，突然听得身后一声轻笑。

    沈清秋也不回头，微微阖眼，声音清冷地问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    柳清歌不在意，他知道这人一向是清冷惯了，“只是想起了历劫时你我水火不容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“想来当初是决计想不到你我居然是如此亲密的关系。”

    想起历劫时的争锋相对，沈清秋也不由勾起了嘴角，语气带了三分笑意，“当初柳师弟你可是百般看不起我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笑道：“彼此彼此，沈师兄你也是万分嫌弃我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突然脸碰着脸蹭了蹭沈清秋，“抱歉啊，让你在那儿留了这么久。”

    “历劫而已，哪儿有轻松的。”沈清秋握着柳清歌的手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。

    柳清歌笑了笑，在沈清秋看不见的地方，目光却有些冰冷。

    沈清秋初醒，还有些没精神，柳清歌便褪了外裳抱着沈清秋一同躺着。

  “睡吧，熙柳，我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也许是道侣在旁的缘故，沈清秋睡得很沉。

    沈清秋与柳清歌二人本是九重天仙界之外的神君，为历劫晋升神尊入了轮回，这才有了沈清秋与柳清歌二人，二人本名熙柳与连秋，乃是神境之内无人不晓的道侣，轮回后倒成了一对冤家，说来也是一桩趣事。

    而如今二人双双晋升神尊，便是神帝也得让其一头，一时间可谓风光无限，拜访的人络绎不绝，可通通让柳清歌以沈清秋神魂未稳的借口给赶出去连理宫。

    “我在外应付人，你倒好，潇洒的很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见着凉亭内乘凉饮茶的沈清秋，心里有些不平衡了。

    沈清秋见着柳清歌，清冷的眉眼温软了些。

    “可是连秋神尊你说的，熙柳神尊神魂不稳，不便见客，我怎好拆了你的台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被反将一军，有些气闷，瞧着沈清秋温和下来的眉眼，凑上前去吻了吻沈清秋的唇。沈清秋也不反抗，这温顺的模样倒是让柳清歌有些把持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觉得，你近来有些不对劲？”沈清秋低喘着道。

    柳清歌抱着沈清秋，蹭了蹭沈清秋的头顶，有些漫不经心，“有吗？”

    沈清秋皱了皱眉，“可是因为我历劫时的事？”

    柳清歌沉默了会儿，还是笑了声，“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
    沈清秋从柳清歌怀里挣脱出来，认真的盯着柳清歌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那洛冰河乃三界帝王，气运非凡，有成神之相，天赋可比你我，不便交恶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揉揉沈清秋满脸认真的脸蛋，“我晓得。在你眼里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？”

    沈清秋一眼看穿了柳清歌的口不对心，“我知你有分寸，可你心中还是气恼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柳清歌不语，显然被戳中了心思。

    沈清秋叹了一口气，“连秋，莫要为了这些小事乱了道心。是沈清秋折辱洛冰河在先，才有洛冰河的报复，因果循环罢了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看了沈清秋许久，才在沈清秋额上落下一吻，轻声道：“我晓得，道理我都懂。”只是，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人儿却被那洛冰河百般折磨，甚至是削成人棍，柳清歌只要一想起自己在轮回镜中看到的画面，心中都戾气暴涨。

    沈清秋修的是无情道，七情六欲几乎全灭，仅剩的一点情感全给了柳清歌，是以，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柳清歌要为了早已过去的尘事而动怒。

    “不提这些，之后神帝为我们筹备了宴会，可要去？”

    沈清秋很快被柳清歌转移了话题，“神帝筹备的，不好不去，神帝原本就忌惮我们，如今一来只怕防备更甚了。”

    柳清歌轻笑一声，“让他防备去吧，我们两都不在神境，看他防备谁去。”

    沈清秋惊讶地看着柳清歌。

    “这次历劫倒是让我看到了不少人间百态，俗世也挺有趣的，不知熙柳神尊可愿陪我走一趟？”

    沈清秋看着柳清歌眼中的温柔与深情，笑了，“乐意之至。”

    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离宴会那天越来越近，沈清秋心中难得浮出几分期待。

    因为是庆贺两位神尊的晋升，神帝大手笔的请了所有神不论大小。

    小神看着富丽堂皇的宴会目露羡慕，而一些老资历的却心思万千，神帝本就防备熙柳连秋二人，又怎会如此费心力地为此二人筹办宴会？可别是个鸿门宴啊。

    不管众人是如何想的，总归宴会是开始了。神帝象征性地捧了二人几句，二人也恭敬地回敬，似乎一切都很正常，就在一些人松了口气的时候，神帝却突然语出惊人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，在两位神尊历劫时，本帝倒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，正打算破格封神，不如二位也看看？”

    沈清秋和柳清歌面面相觑，柳清歌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洛冰河，你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个名字，沈清秋略皱了皱眉，又很快松开，似乎这个名字这个人对他没什么影响。而柳清歌的反应就有些大了，眉头紧皱，目光中的冷意简直掩藏不住了。

    从神帝身后屏风中走出来两个人，前头的男子一身黑衣，丰神俊朗，赫然就是那三界魔尊洛冰河！

    而后面那面纱覆面的女子倒让柳清歌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神帝声音轻快地道：“说来这二人与两位神尊也有些关联。”

    一众不明就里的神疑惑地看向柳清歌与沈清秋，沈清秋见柳清歌死死盯着洛冰河便知柳清歌是指望不上了。

    “那女子名柳溟烟，是连秋在历劫时的妹妹，而那洛冰河曾为我在凡尘的弟子。”  

    众人恍然大悟，看来这二人来头都不小啊，然有些仔细的人却听到了“曾为”二字。

    “咦，为何是‘曾’？”神帝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问道。

    “帝君既然找来了人，会不知道原因？”柳清歌冷声道。

    神帝有些无辜，“连秋神尊为何如此动怒，我只不过是见猎心喜，对他们只知晓一二罢了。” 

    柳清歌气得咬牙，早知神帝忌惮他们，却没想到会在宴会上等着他们，这事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影响，纯粹只是恶心他们！

    沈清秋拉住柳清歌的手，“既然帝君不知，那熙柳便解释一番，”沈清秋一点都没被影响到，声音清冷依旧，仿佛对面不是百般折磨他致死的那人似的，“那位洛冰河五岁拜入苍穹山派清静峰修雅剑沈清秋座下，也就是我在凡尘的身份，沈清秋嫉妒洛冰河得养母疼爱，天资非凡且在最好的年纪拜入修仙大派，因而时时打骂洛冰河，纵容弟子欺辱，甚至将洛冰河打下魔族与人族的交界之地，洛冰河身负魔族血脉，五年后从完好交界之地出来，之后便设计囚禁了沈清秋，灭了苍穹山派，一统三界。三月前，沈清秋身死，熙柳归位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，什么师徒，这洛冰河和熙柳神尊是生死仇敌啊！

    洛冰河轻笑一声，笑容中却满是阴郁，“师尊，一口一个沈清秋，莫非师尊你不是沈清秋？”

    “是也不是。”

    沈清秋转向洛冰河，洛冰河看着沈清秋那纯澈的目光，愣了一愣。

    “沈清秋是沈清秋，熙柳是熙柳，熙柳有沈清秋的记忆，却并不是沈清秋，沈清秋是活生生的人，而对于熙柳而言，沈清秋不过是历劫中梦过的红尘。”

    “好一个梦过的红尘，”洛冰河冷笑，“你梦过红尘晋升神尊，而我却被沈清秋毁了人生，熙柳神尊，我想问问你，这可公平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不公？”沈清秋面对洛冰河的质问还很冷静，“若沈清秋是个温和善良的师尊，你不过就是个天赋高一些的弟子，顶天了继承清静峰峰主之位，甚至在你魔族血统曝光之后，也不一定护得住你。而你有如今一统三界的霸业，洛冰河，你不得不承认，是沈清秋推你入无间深渊的结果，是因为沈清秋，你才能达到如此高度，无论是因为什么，沈清秋才是那个最初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沈清秋毁了你，你也毁了他，沈清秋被你折磨数年，早已抵消了当初在清静峰的折辱，这就是因果轮回。”

    洛冰河脸色难看，“说来说去，你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罪孽抵消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罪孽？”沈清秋有些不解，“那是沈清秋的罪孽，不是我的，身死因果消，沈清秋死时就代表与你的因果全部消除，与你有因果纠缠的是死去的沈清秋，而不是我熙柳。”

    洛冰河如同当头一棒。

    与你有因果纠缠的是死去的沈清秋，不是我熙柳……

    死去的沈清秋……

    他不想承认沈清秋的死，便一厢情愿地想将沈清秋强加到熙柳身上，可，和他有纠葛的是沈清秋，即便那是熙柳的化身，沈清秋也不是熙柳，沈清秋是活生生的人，和他有因果纠缠的人……

    洛冰河仿佛失了神一般，呆呆地看着熙柳。 

    沈清秋一番话不仅打碎了洛冰河的自欺欺人，也让柳清歌猛然惊醒。是他着相了，沈清秋和柳清歌毕竟只是他和熙柳的梦过的红尘，又何必当真？

    连秋向神帝恭敬地行了一礼，神帝有些惊讶，“连秋神尊这是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与熙柳打算入红尘，今后便不会再回神境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神帝大惊失色，神境难得出两个神尊，结果还要走？神帝慌乱的同时，心底却悄然放松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这，熙柳神尊不劝劝连秋神尊？”

    熙柳看向连秋，面上露出笑意，“连秋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两人取下腰间神境玉坠，一用力捏碎。玉坠乃通往神境的钥匙，没了钥匙，两人回不了神境。

    神帝终于彻底放下心来，“既然二位心意已决。那本帝就不留二位了。”

    二人最后朝神帝行了一礼，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连秋脚步一顿，转身看向柳溟烟，柳溟烟恰好也在看连秋，二人均是一愣。

    连秋扔给了柳溟烟一枚玉佩，“这上面有我的神力，若有危险，会为你挡下一劫。”

    柳溟烟捏着玉佩，心中感慨万千，虽是再看到了兄长，但那也不是兄长了，她没有从连秋眼中看到属于柳清歌对她的温柔。

    罢了，就如同熙柳神尊说的那样，逝者已逝，他们也不过是二位神尊的一梦红尘罢了。